Knotting the fates Ep1

  吉尔伯特抱着牛皮纸包走进来时,在门口那把条凳上坐着的年轻女人睨了他一眼,眼神还挺不客气,好像在说:你在这儿干嘛?   他觉得有点意思,大步跨过散了一地的纸和纸质垃圾,在屋内唯一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下,这是个生面孔。“下午好,请问你找谁?”   那女人穿一身黑衣,准确来说,得是丧服——这年头寡妇都不爱穿黑衣,爱穿黑衣的可不是寡妇,哪怕是在乡下——她用无起伏的口吻说:“我的婚戒丢了。”   好嘛,失物招领,可惜这里没有单独的失物招领窗口,而这种事本来也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如果他攒够钱,至少能在门上钉一个求助箱,里面想必不会填满果皮与烟头。吉尔伯特从牛皮纸袋挖出一个热狗往嘴里塞:“哪儿丢的?”   “治安官,”那女人盯着他的目光愈发严厉,不过,至少吉尔伯特迫使她正视起自己的身份,没人规定本地治安官非得穿制服戴徽章,还不能把刚赚来的午饭带进办公室,“我以为这是你该调查的事。”   像眼前这位新寡妇女一样对他缺乏信任的客户还真是有一阵没见了。吉尔伯特熟谙世上所有招人恨的表情,他对那女人露齿而笑:“我正在调查,女士,劳驾先回忆一下,戒指最后在的时候,您人在哪儿呢?——在火车、旅店、还是贴着招工启事的咖啡馆门前?”   那个女人右手的手指搭在左手无名指根部,仿佛那里仍有一个银质小环等待转动,她看起来有点不安,搞得他也有点愧疚了:“下火车的时候还在,我还没找到旅馆。”   像这样难缠的客人,吉尔伯特应付起来倒也熟练:“没有路过喷水许愿池池洗一把手什么的吧?那玩意儿搓几下指不定就滑下去了。”许愿池比游戏机大度许多,并不在意吞下的是游戏代币,还是黯淡发乌的婚戒。   见那女人正在思索,吉尔伯特索性一鼓作气把自己的方案亮出,“我能找附近的孩子帮你问问,这事儿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找没找到,事后都给他们点好处,烤个蛋糕啦做个布丁,都可以。这位女士,您意下如何呢?”   “可以,”直到刚刚才荣升女士的陌生女人抬眼望向吉尔伯特,她长着一头棕色的长发,眼睛绿得像翡翠,“不过,我也需要一间能放下烤箱的出租屋。”   治安官的业务里可不包括抢房屋中介的活儿干,当然,本地也没什么特别成气候的房屋交易市场,外人冒失闯入,恐怕得吃点小亏。   吉尔伯特向那女人投去一瞥,她的膝头卧着一只女士背包,式样很老,材质也不够好,恐怕这里面就装着这位女士全部的家当。吉尔伯特有些忧郁地想,这不对,他不能怜悯一个几分钟前还在鄙视他不够专业的女人。   他捶了捶堆在桌角的文件,手指比出OK。“成交。”

  那女人的大名叫作伊丽莎白·埃德尔斯坦。签合同的时候被按着做见证人的治安官扫了一眼,意外发现她写字朝另一侧偏,被纠正过的左利手。她多半出自那类严守信仰的教徒家庭,大大小小的反常都被视作魔鬼的象征,要不是眼下的法律不再允许随便把人绑着烧死,这位夫人恐怕不能够活到结婚。   房东郎曼太太是个深皮肤的小个子女人,笑起来时有一对酒窝,才上大学的小女儿与埃德尔斯坦太太年纪相差不多,她友善地建议埃德尔斯坦太太在这儿找点事做,死了丈夫这样的好事可不多得,对女人而言大小可算一次新生。   话是没错,不过,“警局不招人。”   伊丽莎白·埃德尔斯坦晃了晃手里的告示,那是几个礼拜前吉尔伯特用进城买的糖果贿赂孩子们分发的。那会儿他正忙着打短工,因为城里的木材生意实在好极了;恰逢城里来的检察官来询问一起他经手过的案子,被警局的混乱与破败深深冒犯后,这位年轻气盛的绅士威胁要写信给报社,把这儿的乱相统统曝光,这虽然不会太影响他的任职,毕竟选他上来的是本地居民,但他的名字和照片一旦登报,恐怕会让当辩护律师的弟弟为难,万般无奈之下,他答应一周至少要在警局坐满四天班,还得请个助手,至少在检察官打来时接一下电话。   不能说他完全没有履行承诺的打算,但准备告示的那一刻他就没期待有人来接。本该分给警局的拨款往往用于其他优先项目,只有在要案发生时人们才会偶尔意识到这似乎是件坏事,临时为警局筹款的条案一时半会没有通过的可能,他也不会考虑再拖上另一个倒霉鬼陪他挨饿。   “首先,”吉尔伯特拼命转动他的脑瓜和舌头,“你高中毕业了没?接线生起码也得有个文凭。”   “我可以写信给高中,”对这种程度的为难,埃德尔斯坦夫人轻松应对,“让校长出具证明。”   早知道就说大学文凭了,但这样恐怕就比治安官的学历还高,证明这种要求纯属无理取闹。吉尔伯特无言,又说:“下一条,体能也很重要,这里是乡下,警局也没有车,有时得爬山啦,骑马啦,偶尔还得下海。这位太太,这可不是在厨房对着奶油裱花袋一站一下午——”   她抬高眉毛与手指,指了指窗外:“门口那辆?”   吉尔伯特装模作样望了一眼,严肃指出:“那是我自己的车。”   实际上,考虑到警局最近只有治安官一个劳动力,本地居民的拨款里按理也有一部分也用于公务性质的油费支出,要不是文书工作太过麻烦,他实该另有一笔补偿入账才是。   “很好,我可以开那辆。”伊丽莎白·埃德尔斯坦点点头,“与此同时,你可以爬山、骑马、下海,治安官,我认为这很合适。”   这女人毫无可爱之处,吉尔伯特耐心地讲起道理:“总有必须用腿走路的时候,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要我背你上山吗,埃德尔斯坦太太?”   “伊丽莎白,或者伊莱扎。”   “呃,埃德尔——伊丽莎白,这可是警局,”吉尔伯特充分相信凭这女人的刁钻本事定能考上大学,但能不能无负重跑满三千米则是另一回事,“你得通过体能测试才行。”   伊丽莎白的唇角终于弯了起来。“咱们练练?”   开口答应恐怕会位列吉尔伯特此生最后悔之事的前三甲,他被出其不意的关节技整了两次后几乎立刻怀疑起人生。“……没有冒犯的意思,太太,请问你高中求学时也曾这样对待过其他同学吗?”   伊丽莎白含笑作答:“很高兴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体能有所欠缺,治安官。”   有哪个教徒家庭会放任本该娇弱无力的女儿去学什么搏击术呢?吉尔伯特喘了口气,把她的固定甩开。伊丽莎白的力量当然没到能完全压制成年男人的地步,但连败两次也够呛了,这女人简直是老天给他的试炼。“先说好,这会儿我可开不起你的工资,起码也得等镇上的筹款方案确定,我们才能往下谈钱,还有这样那样的东西。”   伊丽莎白耸耸肩,吉尔伯特烦躁地抓着银色的头发,“为什么不去小学找个工作?你的高中文凭应付这里的小混球们绝对够用,而且那样更——”   “我的父亲会为此感到骄傲,”伊丽莎白说,“若我将生命献于对不公的抗争。”   “说老实话,我很怀疑这里有什么显著的不公可言。”吉尔伯特道,“这里只是个乡下地方。”   电话铃声陡然响起。在吉尔伯特的示意下,伊丽莎白接起听筒,十分自然地介绍自己为治安官的新任助手,并随手抓起纸笔,准备记录对方的要求。吉尔伯特抽走她手里那支干掉的钢笔,换上自己手里的铅笔头,她一面安抚对方,一面迅速记下一串地址。挂掉电话后吉尔伯特摊开手:“什么,有人的猫跑了?”   “住在郁金香路十七号的汉密尔顿太太报警,”伊丽莎白道,“有位年轻女士浑身是血倒在她的门口,手心里攥着一张被血泡过的碎纸片,现在已在她的垫子上停止了呼吸。”   那样的场面只怕不会多好看。吉尔伯特捏了捏眼角,只好拼命用目光暗示伊丽莎白,后者完全无法体会他的复杂心情,只道:“需要我开车吗,治安官?”   他无奈地抹了把脸,道:“我还不想在城里来回转上一个小时。——把相机带上,你懂拍照吗?”

  十分钟后,他们便望见汉密尔顿太太围着围裙无措地站在门口。被叫来的医生姗姗来迟,这姑娘并非自然死亡,后续事宜需要吉尔伯特出面处理。他从笔记本上撕下纸写了电话号码,吩咐自己的副手先打从木材场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以便搬运尸体。   伊丽莎白套上手套,赶在尸体僵硬前掰开被害人的手指。浸泡鲜血的纸张粘在被害人的掌心,那看起来像是一片撕下的书页。   “别对偶尔路过的粗野小子/谈论在你心中闷燃的秘密”*。   死者名叫塞琳·格拉姆,有四分之一原住民血统,父母离异,儿时跟着外祖母在聚居地生活过一阵子,随后又被父亲接到镇上,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后,塞琳跃跃欲试准备考首都的药学院,目前正为了学费在印度商人的杂货店打工,小道消息流传那里偶尔会有非法草药出入,叫这位年轻女士的死亡更显扑朔迷离。   被本地小报记录在案的杂货店主拉赞·沙尔马抄着手说:“完全没这回事。本店经营的草本植物多半是没用的安慰剂,再不就是薰衣草,如果那玩意也会引来帮派成员不远千里开着车到乡下来嗅探,那只能说,他们实在需要更好的斥候。”   吉尔伯特正带着伊丽莎白搜查店内的线索,“那个抽屉也翻过了吗?没有,那太好了,下一个就是它。——除了相信世界末日怕得睡不着的傻瓜们,基本上没人会上你这儿来买那玩意儿。”   大个子的印度人探头探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的意思是,别把我装东西的抽屉给搞乱了,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一面敷衍,一面将抽屉推回原处,“别担心,宝贝,我们当然早就给你搞乱了。”   伊丽莎白翻出几张用印刷体书写的卡片,她瞥了眼抬头,上面写着“致亲爱的阿尔忒弥斯”,极快地将它塞进吉尔伯特手心,后者不察,低头一瞥,立刻被卡片上酸溜溜的称呼震得不轻,“店里还有其他的女性工作人员吗?”   拉赞神色忧郁地靠着柜台,“我当然十分希望会有,可惜事情总是不如人愿。”   吉尔伯特把卡片展示给他看,“这是啥,有印象吗?”   拉赞的脸微微皱起,看样子他有点不太愿意聊这个,“这个嘛,是有一阵子老往店里寄的礼物附送的。”   “给塞琳?”伊丽莎白说,“知道是谁寄的吗?”   “想来也不会是给鄙人的。”拉赞说,“很遗憾,礼物都是从城里的旅馆寄来的,大概就是为了保证这个秘密追求人的身份不至于曝光。”   伊丽莎白见缝插针地提问,“塞琳什么反应?”   “谈不上多喜欢这些东西,糖果分给孩子们,卡片塞进这里的抽屉,听她的意思,是准备找时间处理掉。”   “很好理解。”吉尔伯特把卡片往柜台上一丢,“这东西多半来自一个跟踪狂,直接烧光可能才是最好的。”   伊丽莎白提醒他,“证物上可能有指纹。”虽然,“被那么多人摸过,大概早就乱七八糟了。”吉尔伯特抱怨完,把这些怪恶心的卡片往证物袋里塞。城里才有足够先进的鉴证器材,而他已做好准备跟姓茨温利的那个检察官再打交道。   诚如他们所料,这上面什么人的指纹都有,唯独没有嫌犯的。负责将卡片收好的拉赞近来正与一位来旅行的拉丁裔美男子打得火热,好指望向这名客人兜售一些无害也无益的精油,他的不在场证明由满腹牢骚的餐馆老板提供,一对素食主义基佬在他的场子里情意绵绵地拌沙拉,对神圣的牛肉汉堡店真是过于冒犯。负责寄送包裹的邮递员当日在别处忙碌,他的不在场证明要难核实一些,但他的生活轨迹与塞琳毫无交集之处,因而暂时也被排除。   塞琳的父亲是一位地质勘探家,年事渐长,却愈发舍不得手头的工作,伊丽莎白留下语音消息的第二天夜晚才收到回复:他正在回来的路上,唯一的要求是别通知前妻的家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实际上,所谓不必要的麻烦早在塞琳遇害的当天下午便已到场,抚养过塞琳的姨母带着她的儿子来到警局,严禁治安官“剖开我女儿的身体、让她的灵魂无处安息”。塞琳曾按原住民的习俗被姨母收养,这样的关系固然不被法律认可,被害人家属的请求却很难拒绝。伊丽莎白全无应付这种事的经验,被吩咐在旁边闭嘴聆听。吉尔伯特在本地与人打交道少说也有三年了,对他们而言,他的脸与声音至少足够熟悉。   吉尔伯特按照流程细致地解释解剖的意义,并承诺自己会尽最大可能避免法医为寻求证据而将塞琳解剖,然而这样的可能仍然存在,“因为我们必须抓到害死塞琳的那个王八蛋。”   被哭哭啼啼的母亲挽着胳膊的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拧着眉毛说:“这种事很难说,之前那个失踪的小姑娘也没被找到,不是吗?”   吉尔伯特一怔,伊丽莎白问道:“之前?”   塞琳的姨母捏了捏儿子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做声。那个机敏的少年不再开口,望着伊丽莎白的眼睛骨碌碌地转。   等红绿灯时伊丽莎白对驾驶座上的吉尔伯特说:“连环杀手。”   “……”吉尔伯特咳嗽一声,“到底有没有,眼下还不知道。”   伊丽莎白抬起眉毛,“之前的失踪案是什么来着?”   吉尔伯特看她一眼,又挪开视线,“说的是妮可·米尔德案,除了被害人都是带原住民血统的小姑娘,这两桩案件暂时没有其他的关联处,因此还是先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上。”   “接着准备去哪,塞琳·格拉姆的住处,看有无被撕下书角的精装书?”   “那是我该干的事。至于你,”吉尔伯特一个急转弯在郎曼太太的屋子外停下,仿佛半点没从竞技惨败里学到点什么,挥挥手就要把新上任的副手赶下车,“回家歇着,明天九点半到警局集合。”

  吉尔伯特临时将地点改到咖啡馆外的遮阳伞下,伊丽莎白没什么说不的权利:警局的小办公室乱得连第二把椅子也放不下,吉尔伯特绝不会勉强任何人打扫,包括他自己。   他将誊抄过的卡片放到一边,另一边则是不知从哪弄来的精装书,层层垒起,一直堆到他的下巴,伊丽莎白拿起一本翻了翻,“法尔西语?”   “波斯语。”吉尔伯特边打呵欠边说,“那些波斯人在还能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写过不少有趣的东西。”   伊丽莎白挑起一张卡片。“昨天在杂货店只找到三张卡片,算上塞琳手里的纸条,四张;这张又是怎么回事?”   吉尔伯特抱起双臂,若有所思地盯着伊丽莎白,她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   “嗯。”他不情愿地说,“这张卡片誊抄是从妮可家里翻出来的纸条。——我猜那些酸诗的作者要不是哈菲兹,要不是鲁米,再不然是赛义德。”   “有东方情结的连环杀手。”伊丽莎白翻开一册书,里面掉出一张照片,她忍不住凝望照片上瘦弱的小男孩。赶在吉尔伯特注意到之前,伊丽莎白若无其事将它塞回去,又合上书本,“塞琳和妮可的朋友圈子有交集吗?”   呵欠连天的吉尔伯特几乎把脸埋进咖啡杯,“这里很小,难免会有枝枝蔓蔓的牵连。答案是‘有’,从母亲那里算起,她们应该是血缘很远的表姐妹,妮可在聚居地住的时间更长,但失踪前正闹着要去百老汇闯荡。”   “你们确定她不是真去了百老汇?”伊丽莎白说,“在名利场饱受导演欺凌的小姑娘用光了路费,羞于回家写信,只能在某处的小餐馆里打工,这并不是毫无可能。”   吉尔伯特对着饮料发出一声喟叹,“确定。我们在伐木场外的森林找到了妮可的衣服,我是说……里面的那种。”   “没有留下可供提取的生物信息,比如鲜血、精液、毛发,还有衣服的织物纤维,类似的东西?”伊丽莎白拧起眉,“伐木场的工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大部分人都能互相作证。”吉尔伯特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后颈,“借了邻镇的警犬,但没有找到妮可的下落。”   “很出色的反侦察能力。”伊丽莎白冷不丁刺了一下上司,“没人怀疑是你干的吗,治安官?”   “也许你没那么想要自己的工资,埃德尔斯坦太太。”吉尔伯特有气无力,“看在老天的份上,认真说说你对嫌疑犯的想象。别把这当成侧写,虽然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居住在毗邻聚居地的小镇,却对原住民少女怀有东方主义幻想,这本身就很古怪。妮可的内衣被丢弃在伐木场外的森林,现场没有留存挣扎或性侵的痕迹,也许嫌疑人有非法药物来源,而在附近有大量成年男性的场合又叫他无法从容兴奋,谨慎又怯弱,“我想,嫌犯大概是个有勃起障碍或早泄的男性,不善社交,也许已经中年了。”   “塞琳呢?”   塞琳从背后被连着捅了三下,而她不知何故竟摆脱了加害人(抑或是有人恰好驾着摩托路过,这两者合二为一惊退了缺乏男子气概的谋杀犯),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汉密尔顿太太家门口,血迹消失在小路的一头,那时塞琳正按照出门约会的拉赞事先的吩咐为订购熏香的女士送货,有密谋的突袭。   “差不多?”伊丽莎白说,“你该不会认为这是某个偶尔流窜至此的精神病人做的案?”   “没,但这里实在有挺多中年男人,”吉尔伯特开始习惯从对面那个女人嘴里蹦出的那些有失体面的单词,“而且每个人到了年纪,多少都有点自己的小问题。”   “接下来该做点什么,”伊丽莎白说,“排查一下这里的药店?”   吉尔伯特擦掉眼泪,带着鼻音说:“很好,希望你能胜任自己决定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