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声隐隐约约,草叶抚过脸庞,蒲公英被风吹散,野花在齐格菲的发间盛开。奥迪尔握着他的指尖,轻轻亲吻,闻到淡淡的泥土气息。
文前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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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 | Swan Lake (Bourne) |
关系 | Prince/Stranger |
分级 | Explicit |
角色 | Stranger, Prince |
其它 | Explicit Sexual Content, 卖淫AU, 应召女友AU, 自杀想法 |
信息 | 章节:16/16 字数: 10543 字(本章)/ 15 万字(全文) |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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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本章有提及自杀想法。
圈一下 @flyover@pullopen.xyz ,以免你在旅行途中没看到 =w=
正文
奥迪尔知道,黑暗可以让人对光明的渴望更强烈,但他没有料到,当黑暗的对面是齐格菲时,他甚至不需要光明。除了齐格菲,他什么别的都不需要。
他的眼睛被领带蒙住了——当然是齐格菲送他的那条——双手手腕上有一股箍紧的力道,拽动时,床头响起锁链的碰撞声。他的下巴埋进枕头里,呼吸被吞没。身体展开趴在陌生的床单上,与布帛凉丝丝的触感轻微摩擦。
齐格菲的舌头在他股间不知餍足,潮湿,温暖,不重不轻地反复扫过敞开的穴口,安慰着每一道饥渴的褶皱。他这条舌头也未免太灵活了,光凭他这么会舔,就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他做爱的吧。只和奥迪尔一个人做好像有点浪费呢。奥迪尔一边咬住枕头,从鼻腔里发出小声的呻吟,一边荒谬无比地想。
「喜欢吗?」齐格菲在他臀上吻了一下,柔声问道。
「嗯……」奥迪尔懒洋洋地向后拱了拱屁股。齐格菲已经这样给他舔了很久,太舒服了,他的身体好像都快要浮起来了。
齐格菲又把脸埋了下去,重重地按压着,舌头抵在那里放肆地碾。奥迪尔失声尖叫了起来。齐格菲的手也没闲着,用力抓着奥迪尔的臀瓣,向外侧一下下猛揉,像是要把他向两边撕开了。
「呜……啊啊……」奥迪尔绷紧了身体,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阴茎的顶端一下子流出来好多水,硬邦邦黏糊糊地戳着下面垫的枕头。本来就已经湿得不像样了,现在越流越多,奥迪尔想象着自己身下聚起了一汪水,在齐格菲给他带来最后的释放前,枕头上被自己戳出来的小坑会变成一个小水洼,越积越深,越积越深……
这种色情的想象带来的快感,很快便被加诸身后的湿润感增强,齐格菲的手指温柔地划过那里,展开他的肌肤,涂抹着润滑,把手指一节一节伸了进去。早已张开的后穴毫无阻碍地接纳了齐格菲送进来的大量润滑剂,随着他的手指在体内的动作,液体多得直往外流,沿着臀缝和大腿根,淌过圆鼓鼓的阴囊,一直流到本来就湿乎乎的阴茎上。
「操……我都湿透了……」奥迪尔兴奋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这副样子,实在太美了……」齐格菲轻声说道。
湿滑的手指落到了奥迪尔背上,打着转在他腰眼上轻抚。他打了个哆嗦,小腹涌起的愉悦沉甸甸的,拽着他的身体向下。
为什么……每次齐格菲只要一赞美他,就显得这么煽情呢?奥迪尔呜咽着,开始小幅度地用阴茎蹭着身下的枕头。「哈啊……我、我想操你……让我……」
齐格菲的轻笑声已经撩人到了极致,而他落在奥迪尔背上的吻甚至更要命。奥迪尔把肌肤迎向他的嘴唇,喘息,嘶叫,呼唤他的名字,告诉他自己有多热烈,膨胀到了什么程度,想用什么姿势操他……
灼热的情话胡乱说了许多,回应奥迪尔的,是抵在穴口的硅胶触感。奥迪尔闷哼一声,向外用力,再收紧——按摩器的头部顺着他自己的力度挤了进来。
「还好吗?」齐格菲问询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焦躁。奥迪尔想象着他已经被自己给撩成了什么样子——双颊泛红,胸膛起伏,裤子撑了起来,肩膀颤抖……
「好……给我……」
「遵命。」齐格菲慢慢地将按摩器插进去。太慢了,确保了每一分微小的触动都在奥迪尔体内掀起大片的涟漪,黑暗中,所有其它感官都被放大,快感丝丝渗透到全身,奥迪尔好像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立了起来。直到突出的端点准确无误地压住那处致命点,才停下来,仿佛牢牢嵌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了。
「呜……」
齐格菲没有急着动,让奥迪尔可以好好地适应被撑开的感觉。他安慰地抚摸奥迪尔发抖的大腿,舒缓的动作让人有点想哭。当按摩器好像已经和血肉融为一体时,穴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下沉感。奥迪尔叫了一声。齐格菲光是用手握住按摩器的圆环勾手,这样小小的动作就已经让他饥渴难耐。
「可以开始了吗?」齐格菲柔声问。
「开始,来……」奥迪尔恬不知耻地晃动着屁股。
肠道内的压迫物蠕动了起来,一下子动得太过激烈,刺激得难以承受,奥迪尔的眼眶都湿了,身子向前缩。齐格菲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停下动作:「太重了吧?」
「嗯……」
「没事,我轻一点。」
按摩器的力道放缓,被挤压揉动的地方开始涌出源源不断的快感。奥迪尔说了几个字来表达这样感觉很好之后,就陷入了肉体的欢愉中,什么别的也不知道了。轻柔的按压反反复复,高潮开始从后面像海浪一样层层叠叠拍上来,口涎滴落在枕头上,汗水渗透床单,眼泪濡湿领带,奥迪尔全身都在水里,没有任何他可以掌控的,他也不去抗拒那席卷自身的力量,全凭水流的意愿。
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持续的高潮终于缓了下来,奥迪尔瘫软在那里喘息,一股呼吸的热气凑在他耳边,说:「果然,粉色的按摩器很适合你。奥迪尔的后面也是粉色的,好漂亮啊……」
奥迪尔下面立刻流出大量的液体,他发出模糊的呻吟,断断续续地意识到一双手捧起了自己的脸,有人在吻他……怎么会有人这样带着炽热的爱意和温柔吻他呢?
「喜欢?」
「喜欢……唔……」脑子里面完全一团糟,奥迪尔寻觅着那对诱人的嘴唇。
「奥迪尔……」
「啊……」
「可以叫我的名字吗?」
「……齐格菲。」奥迪尔从黑暗中找到他的名字,那是为了与自己相合才会存在的名字,他把它念出来,「我想操你……让我操你吧。」
腰被稍稍拉了起来,奥迪尔膝盖发抖,努力撑住身体。阴茎上忽然传来一阵润湿的凉意,奥迪尔呜咽了一声,齐格菲说:「啊,抱歉,是不是太凉了?」
「没关系……」那里好湿啊……
齐格菲把手放到阴茎和枕头之间,肌肤相触时,奥迪尔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叹息。
「来操我吧。」齐格菲请求道。
奥迪尔凶猛地操他的手,挺胯的时候,体内的按摩器也会随着动作稍微挪动,带给肠壁一阵一阵微小却持续的刺激。本来就濒临边缘的阴茎根本蹭不了几下,就已经到了极限。奥迪尔低声啜泣着,告诉齐格菲他要来了,齐格菲的手忽然按住了他臀部的按摩器——
「啊啊啊啊——」快感过载了,奥迪尔脑中一片空白,下面喷个不停。齐格菲用手握住他抚弄,帮他在强烈的高潮中获得更多慰籍。奥迪尔留恋地陷在他手中,直到自己什么也射不出来了。
混沌之中,领带被取下,手腕也解放了,奥迪尔无力地趴在床上,让齐格菲慢慢取出按摩器。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奥迪尔……」齐格菲摸了摸他的后颈,跪在床边,俊俏的脸庞搁在床沿上。奥迪尔费力地聚焦,伸手去碰他的脸。
「感觉好吗?」齐格菲问。
奥迪尔点了点头,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齐格菲亲了亲他的脸,盈盈一笑:「那就好。」
「我想回报你一下,但……实在没有力气了。」奥迪尔苦笑着说,「身子现在都酥掉了……」
齐格菲笑着把脸埋进了双臂之中,奥迪尔皱眉,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埋怨道:「如果我想好好操你一通,恐怕要等到明天了。真是完全让你给榨干了……」
「没关系。」齐格菲亮晶晶的眼睛抬起来看着他,奥迪尔咽了一口唾沫。齐格菲爬上床,把奥迪尔抱进怀里,抚摸他汗津津的脊背。奥迪尔闭上眼睛,安静地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身子歇下来时,空调便显得有些凉,齐格菲手臂的温度帮他抵御着冷风。
两个人抱了好一阵,楼下突然传来别墅前门开启时警报器的响声,几秒钟之后停止,紧接着便是安德鲁在高声大吼:「我回来啦!我知道有人现在肯定正在房间里面白日宣淫,你们差不多一点,准备一下就下来吧!」
齐格菲睁大了眼睛,迸发出一阵大笑,奥迪尔叹了口气,裸着身子下床,打开卧室门大喊:「等一下就过去!」
冲澡时,齐格菲双手捧起泡泡,吹到奥迪尔脸上,奥迪尔闭上眼睛,泡泡在他鼻尖碎掉。他伸手搂住齐格菲,吮他的唇。水淌过他们的脸。
他们湿着头发就下楼了,安德鲁把买回来的杂物扔在客厅的茶几上,正勾着一个高个陌生男人的脖子撒娇。奥迪尔没想到这里生生多出一个人来,瞬间愣住了。
「嗨,这是理查,我在镇子超市里遇见他的。」
这家伙也太快了吧?去个超市都能勾搭人。理查人长得蛮帅,站在那里露出紧张的笑容,让人有点不忍心把他扔下,但奥迪尔还是拉过安德鲁的胳膊将他拽到走廊里:「你在想什么啊!齐格菲在这里,让外人在场合适吗?」
「怎么啦?无非就是我们都不要提他是个王子呗。」安德鲁无辜地眨了眨眼,「有什么关系?」
面对这种轻松的逻辑,奥迪尔无言以对。安德鲁若无其事地对几个人招手说:「走吧,拿上毛巾跟泳裤,我们去湖边!」
奥迪尔一阵头疼,他拿起手机给杰西卡发消息:「你们什么时候到啊?」
杰西卡回答:「才刚出发,还要开两个小时的车。」
「安德鲁给自己勾了个汉子,嚷嚷着要去湖边。你们到了告诉我一声。」
「好,你们先去吧。那人可爱不?」
「人高马大的,但有点害羞。挺可爱,很辣。」
「拍一张给我看。」
奥迪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出发去湖边之前,奥迪尔要给他们先榨点果汁带去,四个人就围在厨房闲晃。齐格菲和理查礼貌地尬聊了起来,听得奥迪尔很想笑。要知道,据齐格菲自己说,他在这里的工作基本就是听大使的指挥当个漂亮娃娃,但他自身似乎没有一点外交天赋。大使可就不一样了……
泰依提·阿奇什滕国驻本国的大使,正是那个为齐格菲牵线联系薇薇安的人。他是亲王生前的旧友,和王室一直有密切的往来,很关心齐格菲。让齐格菲来这里,原本也是大使试图将他护在羽翼下的方式。
奥迪尔听说大使要见他时,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虽说跟着戴安跑过不少上流社会的活动,但这次完全不同。对方不是什么可以耍弄的人,是对齐格菲来说像个父亲一样的人,四舍五入等于见父母了。
幸好,大使本人很亲切,也没为难奥迪尔什么。在大使的私人住宅一起吃饭时,奥迪尔意识到,大使自己虽也是同道中人,但他是那种可以近乎完美地藏在柜子里的人,有一套非常严谨的方法,而他把齐格菲当作是学徒,将这种掩盖自身的经验倾囊相授。与奥迪尔会面的核心目的,就是要叮嘱他们二人,该如何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齐格菲的真相。大使更是暗示奥迪尔,只要他能做到讨齐格菲开心又保证安全,少不了他的好处。
奥迪尔看得出来,齐格菲对大使几乎言听计从:比如中枪的女孩波比,就是他依照大使的嘱咐找来掩饰的假约会的女朋友。他倒也很理解这种心情:大使大概可以算是齐格菲身边唯一的盟友了,又是长辈,是联系着齐格菲与亡父的桥梁。他也不想要批判大使或是齐格菲的选择,可是他希望至少能让齐格菲在另一种方式里轻松地活上几天。离开大使家的那天,他问齐格菲想不想见见杰西卡和安德鲁。
齐格菲和理查冷场了,安德鲁便开始嘴里跑火车了:「那个,说实话啊,齐格菲,听说你和克里斯在一起了,我们都以为肯定会是你包养他呢。」
奥迪尔手里的李子差点掉到地上。
齐格菲「噗」地一下笑出来,歪了歪头:「哎,其实我本来也想包养他的,但是他不让啊。」齐格菲说着,还幽怨地瞥了一眼奥迪尔,「不仅不让,他还提出要包养我呢。」
「真的假的?那你答应没?」
「很可惜,没有。」
「那我要替他劝劝你了,克里斯人聪明,出手也大方,还那么会做菜,品味也好,给他包养,你不亏的。」
「『品味好』是指他总穿一身黑吗?」
安德鲁哈哈大笑:「你别说,至少也是不同层次的灰度嘛。而且款式也都不一样的!」
这都什么对话啊?奥迪尔臭着个脸,把去核的李子想象成是安德鲁的脑袋,开动榨汁机。
安德鲁似乎怕理查感到受冷落,便向他解释着齐格菲和奥迪尔的关系:「克里斯是个伴游,齐格菲本来是他的主顾,变成包养的金主不是很顺理成章吗,对吧?但他俩就完全不是那样,好玩吧?」
理查也不知是真觉得好玩还是装的,反正安德鲁一跟他说话,他就很可爱地笑起来,点头称是。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奥迪尔是个性工作者这个事实,没有说任何傻话,让他这个人更显得有魅力了。奥迪尔不得不承认,安德鲁这次眼光很不错。
「克里斯很受欢迎,过去可从来没有哪个客户能收服他的心,这间房子也是属于他的客户的——啊,对哦,齐格菲,你会不会介意啊?在这里和克里斯厮混?」
「你差不多得了啊。」奥迪尔把李子核扔到安德鲁脸上。
「不,我不介意。」齐格菲用甜蜜的目光看着奥迪尔,「好像我的确该介意……但其实我根本都没想到这一点。」
「在哪里不重要,」理查点头说,「和谁在一起才重要。」
安德鲁把手放在胸口,发出腻人的声音,搂着理查猛亲。奥迪尔翻了个白眼,但是他看到齐格菲望着自己的样子,又不免有些触动。
别墅就建在湖边高耸的山丘上,来到房子后门外的露台,有一道陡峭的台阶可以下去。安德鲁回过身拉住齐格菲的手:「看着点,姑娘。」齐格菲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小心翼翼地下楼。
安德鲁给一位服装设计师做助理,周五有空,所以一早就跑来奥迪尔家和他们一起出发,一见了齐格菲,他就开始使用八百种不同的女性称谓喊他,「姑娘」、「姐妹」、「小公主」……齐格菲刚开始被吓到了,睁大眼睛不知怎么回应,但用不了多久他就习惯了。
湖边的草地上有专门整理好的营地,奥迪尔把果汁放在小桌上,放好冰,倒满四杯。下午光线不强,湖风柔和,皮肤上扫过阵阵凉意。湖面开阔,一望无际,二十码远之外有个空荡荡的白色码头,深绿的棚顶已经褪色。水鸟在空中盘旋。别墅附近的地域安静无人,但只要再沿湖往北走一段,可以看到出租滑板和小艇的码头。
「我们平时就住在湖边的城市里,结果呢?还要开车两个钟头,来看另一片湖。」安德鲁皱了皱眉,「我们这是图什么啊?」
奥迪尔笑了:「大概我们就是天生和水有缘吧。」
齐格菲在前方站着,出神地遥望湖面,奥迪尔过去把果汁递给他,才发现他正在看着水面上漂浮的一对黑天鹅。
「看来这里是天鹅湖。」奥迪尔眨了眨眼。
「而且还是黑天鹅。」齐格菲往他怀里靠了靠,「是你叫来的吧?嗯?」
「是谁刚刚还嫌弃过我喜欢穿黑?」
「哪有嫌弃啊,我那是充满爱慕好不好。」
他们牵着手在湖边散步,向着黑天鹅所在的方向走去。齐格菲的头发比刚遇见他时要稍稍长了些,水分已经快干了,在阳光下映出柔和的光芒。奥迪尔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齐格菲忽然说,「但是非常真实,并不像……不像是在梦里。」
奥迪尔点点头,搂住他的肩。
他们还没能走到,黑天鹅就已经飞走了,于是他们躺在了草地上,无所事事,虫鸣声隐隐约约,草叶抚过脸庞,蒲公英被风吹散,野花在齐格菲的发间盛开。奥迪尔握着他的指尖,轻轻亲吻,闻到淡淡的泥土气息。喝干了果汁后的纸杯放在他们身边,散发着李子的香气。
远处传来一声大喊,接着是「噗通」的落水声。奥迪尔支起身子,看到安德鲁在水里开心地乱叫,向码头上叉着腰的理查招手。「想去游泳吗?」他转头问齐格菲。
「不。」齐格菲懒洋洋地躺着,拉住奥迪尔的胳膊。
于是他们就这样躺着,奥迪尔支在他身上,一点一点抚摸他的头发,额角,眉梢,脸颊,鼻尖……他陷在草丛中,姣好的面容被奥迪尔的阴影覆盖,显得那样无辜和柔软。奥迪尔轻轻吮吸他的脖子,内心有一股想把他咬破的冲动。他伸手解开齐格菲衬衫的扣子。
他们爬起来时,齐格菲的上半身已经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草地上点缀着乳白色的精液。他穿上衣服时满脸通红,小声埋怨道:「你这样我还怎么去游泳啊。」
「就这样游啊。」奥迪尔笑着说,「怕什么的。都是自己人。」
齐格菲坐在那里,安静了好一阵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回到安德鲁和理查身边时,他们也已经从湖里出来了。四个人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乱七八糟闲聊着,天空开始慢慢变红。远处,黑天鹅又飞了回来。杰西卡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奥迪尔能看出齐格菲有点紧张,杰西卡并不是一个让人在她身边能感到轻松的人——她说话很快,还很喜欢带上凌厉的手势,目光总像是在审视着你。还好,有艾琳在她身边时,她咄咄逼人的程度至少降低了一半。齐格菲显然想要博得她的认可,对她挺殷勤。总之只要不说,绝对没人能看出他是什么王子。他战战兢兢讨好杰西卡的模样更像是只可怜的小绵羊。
晚餐时,杰西卡用勺子敲响了酒杯,站起身来说:「各位,首先,我现在终于是个拿到法学博士学位的人啦。这个学位对我意义重大,因为它能让我亲爱的妈妈说出:『现在我可以安心去死了。』我可等不及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安德鲁吹了声口哨,带头为她鼓掌,杰西卡则夸张地弯腰鞠躬。奥迪尔瞄了一眼身边的齐格菲,他虽说也在鼓掌,但明显对这个笑话感到不安。
「其次,我们要欢迎一位新朋友——不,理查,很抱歉,不是你,你知道不是你。」杰西卡摊了摊手,理查认命地点点头,席间又是一阵笑声。然后杰西卡的目光直视着桌子对面的齐格菲,清了清喉咙:
「我们都知道『coming out』这个词,在现代,一般是指出柜(coming out of the closet),公开性取向或性别认同。但是论及这个词的起源,最初其实是指,年轻的酷儿第一次被人引介给他所属的群体,结识到一批和自己一样的人,进入到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出』所看重的含义是让自己面向一个崭新的未来。」杰西卡微笑着,真诚而又坚定,「所以,今天算是齐格菲初入社交圈的派对,是他 coming out 的好日子。欢迎加入,我们有数不尽的好风景要给你看呢。」
「恭喜!」艾琳喊起来,率先举起杯子,凑过来跟齐格菲碰杯。接下来是安德鲁,理查,奥迪尔,最后是杰西卡。
齐格菲的手指紧攥着玻璃杯脚,呆呆地望着杰西卡坐回座位上,他开口时,声音已经明显哽咽:「呃,谢谢你……杰西卡。」
看他这副样子,安德鲁怪叫了一声,过来搂住了齐格菲的肩:「没关系,公主。」
「不用谢,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些话就写在 coming out 维基百科的头几行。」杰西卡大幅度一挥手,对他眨眨眼。
齐格菲放声大笑起来,眼泪伴随着笑颜绽放,从他脸庞滑落。安德鲁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发,奥迪尔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在发抖。
理查委屈地说:「唉,我也想要这样的欢迎致辞啊。」
「我的同情可以稍作弥补吗?」艾琳歪了歪头。
「别,艾琳,」奥迪尔惊恐地说,「在这种地方花光了,你就不剩多少了。」
「对你来说没区别吧,我从来也不给你剩。」艾琳眯起了眼睛。
「啊,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毕业派对。」杰西卡一脸沉醉地说,「我最好的朋友和我女友,恨彼此入骨。」
「甜心,我为你骄傲。我们还需要你取得资格,好来做仲裁。」艾琳揽住她的头,吻她的脸。
「看?我不需要什么母亲来督促我。」
一帮人闲谈着吃完了饭,拿着酒跑到沙发上继续,奥迪尔把齐格菲抱在自己腿上坐着,他安静地接受了,倒在奥迪尔怀里,搂住脖子,像一对甜蜜的爱人会在亲友面前所做的那样。
艾琳提议要卷一根大麻烟一起分享,齐格菲不好意思地说:「我就不用了。致幻药可能会让我的情况变糟。」
「情况?什么样的情况?」艾琳抬起头,好奇地问。
齐格菲大致说了一下他出现的种种症状,比如失去部分记忆,感觉离开自己的身体,不认识自己,白日梦,世界变得不再真实……艾琳定睛望着他,问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说失去记忆。」
齐格菲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向一群刚认识的人说这些,但他并没逃避话题,而是认真地思索着,慢慢说:「当我试着回忆别人告诉我我经历过的事,脑海里就像是有一幅黑白的画面,但是完全失焦,好像有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物体出现在画面的角落里,大片大片都是一团模糊的……我说不好,扭曲的白沙?」
艾琳支着下巴:「啊……你说的这种感觉,让我想起我很喜欢的一位摄影师的作品。你等等,我去拿笔记本电脑。」
「你带着笔记本电脑出来度周末的?」奥迪尔挑眉道,「我说你就不能拿个 iPad 吗,像个正常人那样?」
艾琳这次没搭理他,趁着她离开,奥迪尔搂着齐格菲小声说:「你不用那么迁就大家。」
「没事。」
艾琳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几上,坐在地上招呼齐格菲。他跑去蹲在艾琳身边看着屏幕,她说:「这组照片,标题叫作『失去』。」
齐格菲凝神注视屏幕,奥迪尔和其他几个人也都凑了过去。照片……简直和齐格菲的描述一模一样,画面黑白,行人的脚、垃圾桶、列车等等随处可见的日常事物,以一种诡异的形态潜伏在边框角落里,中间往往是一大团模糊的灰白,像是奇特的漩涡,越是注视,越是像被吸进了照片里面,融进那团灰白里,边缘那些破碎的残片像是正在从自己的体内流走,又并不肯消失。奥迪尔震惊地看着它们,这就是齐格菲的感受吗?
「哇……太美了。」齐格菲的视线已经拴在屏幕上了,「而且就好像能说话一样。」
「是吧,她真的很厉害,我在大学时她来给我们做过讲座。」
「她也和我一样吗?」齐格菲突然问,「我是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艾琳低头思索了一阵,「齐格菲,你有没有考虑过创作艺术?」
安德鲁发出一声悲叹:「又来了又来了。」奥迪尔这次却没有跟着嘲弄艾琳。
齐格菲尴尬地说:「我?我没想过……是因为我是个疯子吗?人们好像总觉得疯子该从事艺术创作。」
「你觉得自己疯了?」艾琳皱起眉头,「也许吧,这个社会每天都在逼疯像我们这样的人,给我们超乎寻常的压力,一旦我们无法忍受了,他们就可以宣布我们疯了,隔离我们。差不多是一种变相的屠杀了。」
「讲得好!」杰西卡发出赞叹的声音,打着响指为女友助势。
「你们这帮人,这是齐格菲的 coming out 派对。」安德鲁无奈地说,「不过,他们说得对。有点疯是难免的,公主。」
「唔,我听你说的意思,那些失去的片段,是你的大脑在保护你。」理查抱起了双臂,「再合理不过了。当你需要保护,没有别人提供给你,所以你保护了自己。」
奥迪尔也不知多久没有插过嘴了,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齐格菲,看着自己的朋友们围绕着他七嘴八舌,而他的脸上散发着美丽的光芒……曾经奥迪尔以为,齐格菲的美丽是和他的悲惨紧紧相连的,但或许他自己忽略了,当齐格菲抱有希望时,肉体的美同样会无比炫目。
「总之,考虑一下吧。」艾琳坚持不懈,「我看过相关的研究,进行艺术创作活动,不仅是可以排遣痛苦,更可以增强我们对周围世界的感知,从而激活人的记忆能力……」
「等下,但是,齐格菲真的想要回忆起那些空白的部分吗?」理查打断了她,「如果那些事情让他痛苦,那就干脆忘记吧。」
艾琳看着齐格菲:「你怎么想?你希望怎样?」
齐格菲低下头,想了好一阵,才轻声说:「我并没特别想找回记忆,不过说真的,人不就是记忆的结合体吗?如果我有那么多空缺,那我到底是谁呢?而且,经历过一次突然回忆起糟糕的事之后,我知道那些记忆其实都还在……我希望怎样?我希望,自己如果以后再次想起不好的事,不至于感到那么痛不欲生,因为那些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我希望将来能少忘记一些事情,面对难过的事,也能比过去稍微稳定一点,那我或许就真能做点什么事了。我希望……能知道自己是谁,知道怎么把那些到处飘来飘去的自己给拼起来。」
客厅里安静了好一阵子,齐格菲的脸红了。艾琳的手撑在下巴上,温柔地看着他,说:「知道吗,我相信你的心愿都会实现的。如果过去有许多空白,那么或许正好可以暂时放下它们,寻找一个新的自我。」
「而且,你实际上已经在这么做了。」奥迪尔终于说话了,「你给了你自己一个名字。」
「这正是『coming out』的含义。」杰西卡笑着说,「干杯!」
「好吧,我刚刚意识到,齐格菲可能是这所房子里最清醒的那一个。」安德鲁缩在坐垫里笑个不停,举起了杯子。
齐格菲也缓缓举起了杯子,对艾琳微微一笑:「致艺术?」
「致齐格菲。」艾琳说。
「致齐格菲!」理查大声喊。
奥迪尔想,这大概是自己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天。
第二天,奥迪尔又想,这大概是自己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天。
理查在早上离开了他们,奥迪尔真诚地希望这不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其他几人一起去周边的树林里野游,阳光穿过争相舒展的叶子,光影切碎了繁茂的绿色。小溪边上雾气缭绕,石头把大半身子藏在水面下。一只不知品种的鸟从天而降,落到了齐格菲肩头,给他带来神谕。见到这一幕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齐格菲与小鸟面面相觑,绚烂的羽毛在他肩上绽放。那一刻,奥迪尔可以发誓,他在和小鸟对话。
下午,他们在别墅里慵懒地打发时间,一起看电影,冒险调制了一些味道一言难尽的饮料,在露台上玩大富翁。安德鲁强迫大家跟他学习一段音乐剧里的群舞,杰西卡几次三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吼着要罢工。不过等到了傍晚时,他们居然真能配合得像模像样了。安德鲁把一条蓝色丝巾绕在齐格菲的脖子上,跳舞时会随着他的动作飘动,安德鲁夸他美得像一位仙女。
太阳落山后,湖边变得很冷,他们点燃了篝火,支起烤架吃烧烤。安德鲁把他的蓝牙音箱放在地上,喧嚣的音乐伴随烤肉的嗞嗞声。齐格菲把盘子里一块香菇叉起来吹凉,嘴唇碰碰试温度,喂到奥迪尔口中。奥迪尔吃完了还不尽兴,要他用嘴喂,齐格菲皱眉,上来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奥迪尔大喊:「弄错了,这可不是香菇啊!」
吃饱喝足后,他们把椅子全部摆成朝向湖的方向,坐成一排,好像他们是在剧院里。地上有草地灯,码头那边有灯光,对岸也能看到其它度假别墅星星点点的灯火,剩下的便是空中的繁星和月亮了。所有这些光芒映在湖中,却像是都被吸进了幽深的异世界,黑暗是那么光滑和平静。
或许是这份神秘的幽静激发了安德鲁下面这个问题:「齐格菲……你的名字是因为天鹅湖的王子,是吧?」
「嗯。」
「恕我直言:太不吉利了吧,他最后不是死了吗?跳湖自杀了。」
奥迪尔不安地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打断他们。但齐格菲很快回答:「是啊。他自杀了,准确说是和天鹅公主一起殉情了。这也是我取这个名字的原因之一。」
「你是说……」
「我经常会看着湖面,想要跳下去。」齐格菲的声音太平静了,「我能理解他,齐格菲王子,他不愿意再虚伪地活着了,过一种他根本不想要的生活,没有爱的生活。」
「爱和死亡。」安德鲁叹了口气,「艾琳肯定会告诉你,这是所有艺术永恒的主题。」
艾琳发出轻笑声:「当然是。」
「我猜他过去大概也经常会想死。在他遇到奥黛特之前。」齐格菲低声说。
「大概是。」安德鲁赞同,「你得想过了成千上百次,才会有那么一次真的去做。大部分时间就只是想想。」
他说完后,大家都安静了一阵,齐格菲轻轻地开口:「你呢?你真的做了吗?」
「没。」安德鲁的声音显得非常飘渺,「我曾经有个骰子,有时候我对自己说,这次如果抛出六点我就死,结果有一次真的抛出了六点,我还是没去死。后来我再也没抛过那个骰子了,不想那样试探自己了。」
齐格菲向后仰去:「我总以为只有我是这样。」
「姑娘,别傻了,克里斯抽烟也是一种自杀行为。我觉得他这样做是在寻求关心,你说呢?」
这下奥迪尔可不能保持安静了:「别光拿我开刀啊,杰西卡也抽烟。」
「我可以保证我不想死。」杰西卡把手一挥,「我通常都是在咒别人死,你们都了解的。」
「杰西卡……你真的那么恨你妈妈?」齐格菲侧过身去,趴在扶手上,面对着杰西卡。
「百分百。」
「一个人真的有权怨恨自己的母亲,恨到希望她去死的地步吗?」齐格菲低下头。
「讽刺是我的武器。」杰西卡一条腿抬起来搭在扶手上,「让我不至于真的把手伸到她脖子上。」
奥迪尔伸出手,揉了揉齐格菲的背,掌心仿佛能够摸到他胸腔中的呼吸。他说:「我母亲要我去军队服役。这是王室的传统,王位男性继承人要去服役。我告诉她,不行,我会死的。她说如果我不服役,会是天大的丑闻,丢尽王室的脸面。我说好,只要我去了,踏入军营的第一天,我就会用皮带把自己吊死,到时候再看看什么才叫丑闻吧……她妥协了,我能看出她害怕了,因为她意识到我是真的会那么做的。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让步。」
杰西卡转过头,直视着齐格菲,一字一句说:「我肯定,你不该是需要去死的那一个。」
她把椅子倾斜着往这边歪过来,握拳在齐格菲肩上碰了碰。
篝火在他们身后燃烧,一团团漆黑的影子在草地上延伸,向着天鹅湖的方向生长。
夜里,奥迪尔把齐格菲按在卧室阳台的玻璃门上,从背后进入他。如果不是夜晚太凉,奥迪尔真想把齐格菲压在阳台的围栏上操他。他适合在更宽阔的自然环境里露出色情的模样,就像昨天他在湖边的草地里挣扎呻吟时那样。
手指用力抓着齐格菲的肩,奥迪尔很想在那里给他刺上一只鸟,色彩斑斓,每往他体内捅一下,鸟儿的翅膀就会扇动,将他带向欲望的森林。奥迪尔啃咬他的肩颈,把他赤裸的胴体向着门外那片神秘幽静的湖一次一次撞过去。玻璃门发出吱嘎的响声,好像快要撑不住了。他们会一起坠入湖水,在那里过着一种有爱情的生活。
第三天,他们动身离开前,一起去湖里游泳。齐格菲身上的吻痕不仅没有消失,还又添了一些。他让那些痕迹暴露在阳光下,投入湖水的怀抱。至少这一次,奥迪尔知道,他不是为了死。
直到另外三人都回别墅收拾行李去了,奥迪尔和齐格菲还留在湖边。齐格菲依依不舍地望着远方的黑天鹅从水面起飞,奥迪尔从他身后搂住他。
「我都有点不想走了。」
「该走了,乖。」奥迪尔吻着齐格菲的耳尖,「没关系,下次我们再一起出来玩。」
齐格菲轻柔地抚摸他的手臂,回过头来,笑着看他,点点头:「嗯。是时候出发了。」
齐格菲的发间还有湖水的气息,他光脚踩在草地上,胸前缀着安德鲁给他的蓝色丝巾。看着他此刻的样子,你会相信曾经有神的信使在他肩上停留,交换过不为人知的信号。而他已知晓了某个重要的秘密,现在就要出发。
奥迪尔想,或许每一只天鹅在飞离湖面时,都会把天鹅湖带在身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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