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梓荆的手隔着衣物,从范闲后背抚到腰侧,他努力解着范闲有些复杂的腰带,嗅到范闲控制不住愈来愈浓重的药香。范闲有些生疏地从滕梓荆的唇边啃咬到颈侧,甚至急切地扯着滕梓荆的衣领,在他肩膀上留下痕迹。滕梓荆喘息着,适时泄露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范闲推着滕梓荆倒在地板上,黑亮的长发在地面散开。滕梓荆抬手解下范闲的发冠,卷发顿时散落,与地面上的黑发铺叠在一起,如同他们交缠的身体。
亲吻落回嘴唇的时候,滕梓荆忍不住笑了出来。
范闲闷哼道:“不许……不要笑……”他也开始试图解滕梓荆的衣服,结果愈是心急愈是解不开。滕梓荆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后自己解开了带扣和越缠越紧的结。
范闲的眼睛有些发红,他肖想了好几个月的那具身体此刻就顺从地躺在他身下,任由他亲吻抚摸。范闲的手臂撑在地板上,把滕梓荆牢牢禁锢在身下,身体无意识地磨蹭着,纾解不开积压已久的热情。
滕梓荆探手握住范闲挺立的性器,随意套弄了两下,范闲颤抖着软了腰。范闲的双手简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滕梓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想要抚过,却又忍不住抚着滕梓荆的后背,顺着脊椎向下,到那个隐秘的洞口直入正题。
滕梓荆虽然能在情欲中保持清醒,该有的反应也还是会有。在范闲耐心的试探抚慰下,他下身很快就湿成了一片。范闲不得要领地按揉着穴口,口齿不清地喊:“梓荆……梓荆……”
“我自己来。”滕梓荆笑叹了一口气,自己快速地插入一根手指,等到大概适应了之后,滕梓荆握住范闲的手,十指相扣,只有食指并拢,一起探入了已经松动的后穴。
手指上传来的陌生的温热让范闲头皮发麻。滕梓荆屈起自己的手指拿指甲轻刮范闲的手指,弯曲的指节擦过前方的产腔,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范闲似乎学会了,探入了第二根手指。滕梓荆也就抽出了自己的手,瘫在地板上,沾着体液的手照顾着范闲火热的欲望。
范闲的三根手指在滕梓荆体内伸展着,他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欲望,着意注视着滕梓荆的反应,直到滕梓荆的手指在范闲性器顶端轻轻刮了一下,说:“差不多了。”
“你故意的……”范闲强忍着没释放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试图进入滕梓荆。滕梓荆一只手停留在范闲腰后,微凉的手心在范闲炙热的皮肤上摩挲着,鼓励他的一切动作。凰的天性让滕梓荆顺利接纳了范闲,这里的柔软全都紧绷着,血液在沸腾也在燃烧,此处是无间地狱,也是无上天堂。范闲喟叹着,一切理智都被快感淹没殆尽。
清醒成为此刻最沉重的惩罚。滕梓荆清晰地感受着范闲的每一个动作,感受到肠壁紧紧拥抱着那根青涩而坚定的性器,感受到每一根血脉贲张的青筋的热度。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一次次冲撞和摩擦产生的酥麻像闪电一样通过脊柱,然后在头脑之中戛然而止。甚至没有像烟花一样炸开,只是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痛苦让滕梓荆皱着眉头,毫不掩饰地哭叫和哀吟,他这些反应在其他的凤看来会更有凌虐的冲动欲与征服的成就感,可是范闲却从混合信香的迷雾中挣扎出来,亲吻着滕梓荆被泪水濡湿的眼睫,愧疚地问:“我弄痛你了吗?”
大概是吧。
滕梓荆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划入鬓角,他试图回答,沙哑的喉咙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他用力抱住范闲的肩膀,以气声在范闲耳边说:“不要停。”
范闲几乎陷入了无意识的癫狂。本能地用双臂圈住身下属于他的凰,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抱住我,梓荆,我的……梓荆。”他进入时和缓得像飘飞的花瓣,研磨时细致得像荡漾的涟漪,抽出时果断得像倾盆的大雨,以暴戾为伪装的温柔是偷心的武器。
产腔的入口在这样的攻势下松动了,酸楚从身下汇聚到滕梓荆心里。滕梓荆扬起头,显露出诱人的脖颈的曲线,范闲收着牙齿,向捕获猎物一般咬住滕梓荆的喉结。紧致的产道推拒着他的存在,他本能地向更里面顶撞着。滕梓荆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哀泣,迷离的双眼尽力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仿佛无意识地呢喃出了心中所想:“范闲……我……喜欢你。”
范闲吻住滕梓荆,堵住自己的喘息声,攀上巅峰。体液混合产生的结让他们不得不继续温存,范闲趴在滕梓荆胸口,安抚地用汗津津的鼻尖在滕梓荆胸膛蹭着,他用指尖绕着滕梓荆散乱的头发,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成结之后的余韵让滕梓荆彻底感觉到自己成功了,成功地让范闲与他再无任何罅隙。他有些欣慰,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说:“在想……我也许不应该在这里引诱你。”
“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食髓知味的范闲已经不想放手了,他贪恋地抚摸着之前没来得及感受的滕梓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那些大度那些温柔通通见鬼去吧,他只想要滕梓荆,他想要滕梓荆一直留在他身边,现在就算滕梓荆拒绝,他也会想尽办法坚持留下他。
滕梓荆调整着呼吸,笑道:“地上还是太硬了,我背有点疼,下次还是在床上吧。”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范闲撒娇一般哼了两声,随即拉了一件不知道谁的衣服盖在滕梓荆身上,把他打横抱起来。
“诶,你干嘛!”骤然失去支撑的滕梓荆仓皇抱住范闲的脖子,又为自己的举动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范闲歪头笑了笑,说:“我现在就想要下一次,听你的,去床上。”
“我自己能走……”
“省点力气吧,”范闲跑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得意地说,“你比看起来轻多了。”
有了之前那一次出于本能的生疏探索,范闲这一次显得轻车熟路了起来。凤凰之间天生的吸引力让范闲如同溺亡一般不愿意在欲海中挣扎,只想着再深一点,再火热一点。
滕梓荆舒展着自己,包容着范闲一切莽撞,引导着范闲所有试探。他像一块在炽热中岿然不动的金子,用同样的温度作为回应,掩盖了其实坚硬的本质。他迎合范闲的手与唇,仿若无意识地望着床帐顶部那个微微晃动的结。
然后一切都归于缱绻,范闲舔吻着滕梓荆的耳垂,呢喃道:“梓荆……我喜欢你……留在我身边吧。”
黑暗中滕梓荆目光清明,微微的叹息立刻变成了勾人的低吟:“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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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配药的时候,滕梓荆就坐在一边试图认药。虽然并不太懂,滕梓荆还是能看出来范闲用药很怪,和寻常的医者相比似乎截然不同。范闲解释说:“我原本学的是毒,虽说医毒同源,在一些想法上终究是有差别。”
滕梓荆也不深究,他确信被他的身体蛊惑的范闲怎么也不会害他。
他无所事事地闻着那些药,忽然想起来什么,随手在范闲还没配好的那堆药材里捡了几种,白芷,川芎,山奈,艾绒……混在一起闻了闻。
“怎么了?”
“这几种药加起来和你的信香很像。”
范闲回头看了一眼,说:“虽然都是艾绒,把五月艾换成白莲蒿更像。”
滕梓荆问:“白莲蒿是哪个?”
“我先前想着要保密一些,就一块儿买了许多药,白莲蒿也买了不少,不过你用不上这个,就放在药柜子里没拿。”
滕梓荆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起身去找。范闲的药柜子不大,就放在院中阴凉处,说是通风好。里面分了一个个小格子,各自贴了标签。滕梓荆找到白莲蒿,换下手中的五月艾,再闻起来果然几乎和范闲的信香一模一样。
“所以……你分化之后,自己研究过你的信香是什么味道?”滕梓荆回头看到自己前一天削的木匕首,顺便捡起来,又坐回到范闲附近。
范闲没好气地反驳:“难道你没有研究过你自己的?”
滕梓荆在范闲桌上找到一把小锉刀,一边打磨着木匕首,一边闲聊:“我只知道是有点酸的甜,但是又不像任何一种我熟悉的水果。”
“我觉得倒是有点像维他柠檬茶。”
“什么茶?”
范闲糊弄说:“是澹州的一种土方子,在茶里加糖加柠檬。”
“我能有幸喝到吗?”滕梓荆顺着问。
范闲顿了一下:“我做不出那个味道……做吃的比做毒药难多了。”
“哦……”滕梓荆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随意应了一声就接着打磨他的小匕首,思考要不要雕几个心形图案,不知道怎么这一声落到范闲耳朵里就有了一点失落。
范闲量了三碗水倒进熬药的土罐,小碎步走过来抱着滕梓荆咬耳朵:“我是真的不会做……”
“我没说你在骗我啊。”滕梓荆愣了一下,转头看着范闲的眼睛笑,飞快地亲了他一下,问道,“需要我自己来看着药罐子吗?”
范闲讨到一个吻,也就笑着去接着熬药了:“我来看着就好,薜荔要最后放。”他歪着头调整炉火,又问道:“你还会做木工啊?”
滕梓荆手里的木匕首已经很精致了,他翻看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说:“是啊,以前家里是做木匠的。”
范闲没太在意这些,只提议道:“那正好,我收集了好些木料,想尽着天井这块地方做一个加湿器,我这两天把图纸画出来。你帮我做吧。”
“做一个……什么?”滕梓荆不太跟得上范闲这些奇奇怪怪的词。
“京都不是太干燥了吗,我想着做个加湿器,我这院里湿润一些,咱们住得不是更舒服吗?”
“咱们?”听懂了范闲的意思,滕梓荆故意以一种暧昧的语气复述了一下范闲的用词。
范闲扔下手里的扇子又跑过来,按住滕梓荆的肩膀一个深吻。滕梓荆似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往后倒下去,又变成了范闲压在他身上的姿势。范闲亲够了才抬头说:“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在京都另有住处,每天还要打卡下班。”
滕梓荆揉了揉范闲的卷发,笑着说:“自然没有。除了出去帮你打探些消息,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左右的……除非,你不需要我了。”
“我想要你……”
滕梓荆想提醒他还在熬药,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过于在意这药,只好弱弱地反对说:“别在地上了……”
范闲立刻红了脸,撑起身体嗔怪道:“我才没有说这个意义的要你。”
滕梓荆看着他气鼓鼓地回去熬药,温和地安慰说:“好好好,怪我怪我,我脑子里只有那些事。”
“那你……你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滕梓荆莫名其妙:“没有啊?”
“我是说,”范闲磨了磨牙,“我昨天有没有不小心弄伤你?”
滕梓荆噗嗤笑出声,看到范闲又一幅要生气了的样子,才答道:“没有没有,我没那么脆弱。”
毕竟四处的蛊毒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见效的解药,范闲的解法也需要一个足够长的过程,不断调整药物来化解毒性。每天一副药范闲亲自配亲自煎再亲自喂,头几天因为不清楚滕梓荆的体质,范闲不敢下重药,还要寸步不离地盯着滕梓荆的状况。
“行了……”滕梓荆有点不耐烦范闲的问诊,“你是不是该准备一下午后的诗会啊。”
“我只是去看看李柿子会不会对若若图谋不轨。”范闲不在意,“又不跟着他们作诗。”
滕梓荆笑道:“郭保坤既然是宫中编撰,这个机会他大概不会放过。”
“你是说他会挑衅我?”
滕梓荆挑了挑眉,撇清关系:“我不知道啊……不过你既然能写《红楼》,想必作诗也难不倒你。”
范闲得意道:“我脑子里千古名句无数,怎么会怕他!”
“说一句来听听?”
范闲盯着滕梓荆,忽然脸红了一下,厚着脸皮说:“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滕梓荆咬了咬牙,忍住了拔刀的手。
范若若救了范闲一命:“哥!咱们该走了!”
范闲朝滕梓荆嘻嘻一笑,示意滕梓荆赶紧跟上,自己乖乖跟在了妹妹身后。
范若若回头看了一眼范闲的手,又看了看滕梓荆,疑惑道:“哥,你就空手去?”
“是啊,不管怎么说世子都在一石居帮了你一次,你初次上门拜访,总不能空手。”滕梓荆落井下石数落范闲。
“你现在又知道了。”
范若若解围道:“那哥你到我房里看看什么东西合适?”
“怎么能送你的东西呢?”范闲眼珠一转,说,“若若你先去吧,我这就去给他买。”然后拉着滕梓荆就往外冲。
“哎……”范若若看着滕梓荆还偷空给她行了个礼道别,哭笑不得地跺了跺脚。
滕梓荆第一次起到了护卫的作用。他抱着那一堆桑皮纸包,有点尴尬地问:“你真要送这些给世子?”
“就算丢脸也是丢我的脸吧,你这个表情是要干嘛!”范闲伸手戳了戳滕梓荆鼓起的脸。
滕梓荆咬了咬牙,然后笑出来:“说的也是。”两个人脚程快,赶到靖王府门口的时候若若也刚到。
李弘成在门口亲自迎接,范闲特别狗腿地上前去行了个礼,把正在和李弘成寒暄的若若挤到一边,嚷嚷着:“老李,我给你带了礼物!”
“范世兄客气……”李弘成客套的嘴角在看到滕梓荆手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之后抽了抽。
滕梓荆还是低估了范闲的不要脸程度。范闲拿起那些刚买的干货一件件塞进李弘成怀里,介绍道:“这些是澹州特产,我这次来京都带的不多,特地给你留了一份。”然后拎起最后一个纸袋,“哦对了,这是刚才在路上买的柿子,它是柿子,你是世子,特别配。”
“柿……?”李弘成看到滕梓荆憋笑的脸,顿时明白过来,随手把东西都接过来交给家仆,引道,“多谢范世兄的礼物,范世兄,若若妹妹,请随我进来吧。”
范闲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有些不快,故意落后若若半步,责怪滕梓荆:“都怪你。”
滕梓荆瞪大眼睛,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终究是没敢在靖王府和范闲继续斗嘴。
靖王向来与世无争,滕梓荆在鉴查院这些年倒是没有遇到过和靖王有关的任务,这座靖王府他也是第一次来,于是习惯性地注意着路,牢牢记在脑子里。
诗会设在一座独立于主宅的阁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有女客在侧,才子们纷纷竭尽所能展示出自己的才学。
若若本想跟着范闲落座,范闲很自觉地找了个偏僻的位置,摇头道:“你也是请柬上有名的人,怎么能坐在我席下,去和你的闺蜜们一块儿吧,我没事的。”
纱帘之后的女客席位有个红衣少女,看到范若若之后起身挥了挥手,唯恐范若若注意不到。
“你朋友叫你呢。”范闲示意了一下那个红衣少女。
范若若回头看了一眼,撅嘴抱怨:“她才不是我朋友,找我还不是为了哥哥你。”然后也不等范闲再问,就快步走了过去。
滕梓荆轻笑了一声:“可以啊,范少爷才名远播,这就有姑娘为你痴狂了。”
范闲从桌上拣了颗葡萄递给滕梓荆,说:“你帮我尝尝,酸不酸?”
几个平庸之辈抛砖引玉之后,郭保坤果然站了出来,说要以十步成诗挑战范闲。尽管范闲位置偏僻,众人的目光还是聚了过来。范闲无所谓地拍拍手,道:“十步?不如七步成诗更附庸风雅一点。”
在场无人懂得七步成诗的典故,全都不明所以。郭保坤看大家都没明白,也有了些底气,大声道:“就依你,七步成诗,我先来。”
郭保坤自己挑衅还不够,还找了托儿来配合。传闻中的寒门才子贺宗纬和郭保坤两首“佳作”甩出来,一唱一和,逼得范闲不得不下场作诗。
“佳作”是因为滕梓荆也不懂这些,只能通过其他人尤其是若若的反应来判断。若若一笑置之其他人反应平平,那必然是滥竽充数的,倘若若若严肃起来其他人大声喝彩,那便是对范闲有威胁的佳作了。
范闲被郭保坤挤兑得有些生气,下场时滕梓荆也免不了有些隐隐的担忧了。随后看到众人因他写得七扭八歪的诗收不住的赞叹表情,滕梓荆也觉得与有荣焉,脸上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范闲在人群中抬头,对着滕梓荆眨了眨眼睛。滕梓荆难得地没有和他抬杠,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范闲受不住众人的热情,问清茅厕方位跑了出去,只交代了滕梓荆一声照顾若若。滕梓荆本来也对这个会甜甜地叫自己大哥的小姑娘颇多怜爱,也就往若若那边靠了靠,防着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她。范闲的诗让阁子里的讨论经久未息,若若几次回头试图找范闲都没有看到,最后不得不问滕梓荆:“滕大哥,哥哥呢?”
滕梓荆摊手:“人有三急。”
范若若皱眉:“这么久了,他是不是迷路了,滕大哥你去看看他吧。”滕梓荆不放心地看了看若若周围的臭男人们。范若若会意,回到女客的席位,挥手催滕梓荆快去。
离开了那个吵吵嚷嚷的阁子,靖王府还是格外安静。滕梓荆问明方向,沿着大路走去,留意着四处的响动。没走几步便听见前方利剑出鞘的声音。
滕梓荆心中一凛,循着声音跑过去,看见一条长长的廊道,范闲与一华服者面对面坐在尽头靠水的小榭中——一把剑横在范闲颈侧。
滕梓荆握住匕首,寻找可以潜过去的路线,却很快被守卫团团围住。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小榭之中的三人,剑客收剑走了过来,有些傲慢地对滕梓荆说:“我家主人只是找范公子聊聊天而已。”
“谢必安?”滕梓荆又看了一眼小榭,面前的剑客是谢必安,那小榭之中的华服者自然是二皇子李承泽。谢必安和诸多守卫在身侧,滕梓荆不敢留出心神去听范闲二人的谈话,只能强撑着说,“若只是他二人谈话,我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必安点点头,挥退了其他守卫,自己在滕梓荆面前坐了下来。滕梓荆这才放开了握刀的手,却仍然不敢在谢必安这样的高手面前偷听。
不多时范闲沿着廊道走了出来,看见滕梓荆打了个招呼:“你来啦,走吧。”滕梓荆回头看了一眼回到二皇子身边的谢必安,沉默地跟在范闲身后回诗会的阁子去了。
滕梓荆不敢直接问范闲谈话的内容。范若若反而赶紧凑了过来,有些愧疚地说:“哥……刚刚叶灵儿在我面前数落哥哥,她迫得太紧,我一时意气,说要请你去给郡主看病……你写信说过你医术不错……”
范闲似乎在思考什么,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瞧个病人而已。”
滕梓荆没忍住提醒:“郡主的病一直都是太医看的,也没什么起色,你不要掉以轻心。”
“我的医术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范闲恢复了他狭促的笑,调侃滕梓荆。
若若解释道:“我没直说是哥哥你,若有什么事情也是我的责任,不关哥哥的事。”
范闲笑着摇摇头:“没事儿的若若,一会儿你先回家,我还有事情要办。”
若若有些疑惑地应了一声,转身先走了。范闲回头对滕梓荆道:“你之前好像提醒过我李柿子是老二的人,可惜我没放在心上。”
“你入京前后,太子和二皇子都有些动作,有的还没舞到你面前就被压下去了,像郭保坤和世子则是拦不住的那种,现在看来,虽然都不想你接手内库,兄弟二人却选择了不同的方法。”滕梓荆简要地说了说当初在一处查到的太子和二皇子的消息。
范闲看了看阁子里还热闹着,干脆也懒得打招呼,只随便对个家仆说了一声着他通知世子,便带着滕梓荆离开了。二人在靖王府外找了个茶铺,坐下要了茶,范闲继续说:“老二恩威并济,若是普通人,大概真要投了他。”
滕梓荆道:“二皇子收买人心很有一手,世子也是十分风流的人物,却甘愿为他四处奔走,连这诗会都是在为他招揽人才。他本人据说也十分谦逊有礼,在朝中有颇多助力……你,不愿意投他?”
“太子和老二,投了一方就势必得罪另一方,我才没那么傻。”
“不选,岂不是都得罪了。”
“哎,是啊,”范闲叹了口气,“也没人问过我想不想接手内库,一言不合就甩锅给我,还逼我得罪这些人……我对这些没兴趣,我爹又不是养不起我这个闲人,大不了回澹州去。”
滕梓荆思忖着范闲这想法需要告诉言若海,没有接话。
此时李弘成从府中追了出来,看见茶铺里的范闲二人,连忙走过来,赔礼道:“真是对不住范世兄,诗会闲杂人等太多,扰了范世兄和令妹的雅兴,弘成心有愧疚。”
范闲随便拍了拍剩下的凳子,让李弘成坐下,随口问道:“我妹妹呢?”
“若若妹妹说累了,我已安排人送她回府。”
见李弘成绝口不提二皇子之事,范闲偏要提一提:“久闻老李你为老二办事,今日才知道果真如此。”
“哪里。”李弘成尴尬道,“二殿下每次诗会都在西榭听诗,今日也着弘成来向范世兄致歉,说本不该打扰世兄,只是听了那首七律实在心痒,忍不住想见见写出这般好诗的人物,这才让人请了范世兄入西榭一叙。”
范闲一点面子也不给:“唔,果然是请。”
滕梓荆因李弘成坐下,欲起身立到范闲身后,却被范闲按住肩膀,只能继续坐着。李弘成看在眼里,从善如流道:“谢必安也托我向贵属致歉。”
李弘成的姿态一退再退,范闲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淡淡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果然李弘成道:“为表歉意,弘成今晚在醉仙居摆下一桌酒席,希望范世兄赏脸。”
“哦,好。”
李弘成笑道:“晚上见。”
滕梓荆大摇其头,问道:“你知不知道醉仙居是什么地方,就这么答应了。”
“不就是吃个饭吗?”
滕梓荆给他气笑了:“是青楼啊。”
范闲眨眨眼:“你不必不放心,反正我是会带着你的。”
“嗤,”滕梓荆不屑,“你爱叫多少姑娘叫多少,小倌也管够,关我什么事。”
“诶我忽然觉得老李态度不错,不如回赠他一份礼物吧。”范闲对滕梓荆有些吃醋的态度很满意,歪着头笑了笑,“郭保坤那家伙欺负我两回,虽然我也没输,不过我不痛快,梓荆,你去帮我准备点东西,我们也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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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若海刚同朱格和宣九讨论完范闲的诗,见到前来复命的滕梓荆,忍不住调侃道:“范闲那首七律已经传遍京都了,若是此事,你可以回去了。”
滕梓荆也跟着打趣道:“诗我可不懂,不过有懂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已私下见了范闲一面。”
“哦,二殿下先动了。”
“谢必安阻拦我,我没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看范闲反应应该是二皇子有招揽之意。他似乎无意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做出选择,甚至说无意于接手内库,想要回澹州去。”
“嘶……”言若海有些不满地敲了敲椅子扶手,旋即又摇头道,“他既然来了,就没可能轻易回去,这一点你暂时不用管,日后需要你拖住他时,我再知会你。”
滕梓荆点头,又问道:“还有一事……”滕梓荆自己都觉得有点扯淡,犹豫着说,“郭保坤几次挑衅范闲,范闲有些不高兴,让我准备几个麻袋,计划晚上揍他一顿……不知道会不会破坏大局?”
言若海乐不可支:“这倒像个少年人。无妨,尽着寻常护卫的本分随便劝劝就是了,他想做你就跟着做吧,与他绑的愈紧愈好。”
滕梓荆应了离开,绕路买了一打大麻袋,又按范闲嘱咐找地方买了些普通迷药,准备了各种可能用得上的东西,趁暮色堆在了预备行动的地方。
他以往就对郭保坤最初送他入狱耿耿于怀,对于郭保坤的一应行踪都花过心思去查。后来因为四处任务繁多,自己又势单力薄,没敢动手。和范闲商量了子时之前在甚少行人的牛栏街碰头,郭保坤狎妓之后,必定会经过。
范闲在醉仙居随李弘成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李弘成自作主张把范闲的诗送到了花魁司理理的花船之上,累得范闲做足了掩护才敢偷偷溜出花船,前去找滕梓荆。
“我听说司理理姑娘的花船动了,是邀了你做入幕之宾吗?”滕梓荆一边把迷药和麻袋分给范闲,一边调侃。
范闲头痛道:“你怎么知道?”
滕梓荆笑道:“司理理姑娘的消息可是很走俏的,你可知京都多少公子都在等她花船一动?方才醉仙居的消息早就传遍京都了。”
“那正好,全京都都能证明我此刻在醉仙居,不在牛栏街……”范闲回头,看到滕梓荆的笑容有些诡异,“你你你,你笑什么!”
“我在想……良辰美景,你倒是挺快的。”
范闲根本不中计,反驳道:“我快不快你心里最清楚。”
两人在房顶上说笑打闹,却连不远处休息的夜鹰也没有惊动,显然是功夫都很好的样子。滕梓荆躲避着范闲越凑越近的呼吸,最后在范闲几乎得逞的时候,抬手捂住范闲的嘴,压低声音说:“来了。”
范闲不依不饶地舔了一下滕梓荆的手心,受了对方似嗔似怒的一记白眼,美滋滋地盯着来路。又过了五六息,范闲才听到脚步声,心中对滕梓荆耳目之灵敏有了新的认识。
四个家仆抬着郭保坤的轿子缓缓走进范闲二人的埋伏圈。两人将迷药扣在双手里,以暗器手法同时弹到四个家仆鼻端,成功让他们同时倒下。轿子轰然落地,从中传出郭保坤似是撞到头的痛呼。滕梓荆抱着麻袋跃入街道,飞快地把麻袋套到晕倒的四人头上,又把人拖走堆到不远处的拐角里。
范闲藏身在轿子后面,等着察觉不对的郭保坤自己出来。滕梓荆处理完家仆,灵巧一跃,撑着麻袋蹲在轿顶静候。
微醺的郭保坤终于察觉不对,先是被空无一人的牛栏街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就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了个结实。他兀自大喊着:“我是太子门下,宫中编撰,何人如此大胆……”
范闲兜头打了一拳,冷笑道:“不如你先思考一下你得罪了谁?”
“是你范闲?”郭保坤拔高了声音,又要理论。
范闲没好气道:“就是、我、你踩我的书、打我弟弟、还在诗会、上、存心、让我出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写那首诗、吗?”每一个停顿都是结结实实的一拳,好在范闲就是要气他,故意不带内力,不然可能第一拳就能把他揍晕。郭保坤理直气壮的嘶吼很快变成了呜咽求饶,范闲仍不解气,念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我就是要打得你哀、悲、多病、艰难、苦恨、潦倒……”
“差不多了,你总不能真的打死他。”郭保坤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滕梓荆才出言提醒。
范闲最后补了一拳,问道:“把他扔在这儿会死吗?”
“把那四个叫醒就行了,他们会带他回府的。”滕梓荆坐在一边看戏看得愉快,就差拿把瓜子了,说:“气消了吗?消了我去给他们解了迷药。”
范闲点点头。滕梓荆从角落里提出一桶冷水,浇在四个家仆头上,扔下桶,和范闲跑出老远还能听见木桶在石板路上骨碌骨碌滚动混合着家仆们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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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范闲拥着滕梓荆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已然不低的日头,又往滕梓荆怀里蹭了蹭。
滕梓荆迷迷糊糊地问:“又作了什么歪诗?”
范闲哀其不读书,小声说:“你懂个屁。”
滕梓荆笑笑:“起吧,我去问问饭菜。”他坐起来,本就凌乱的衣衫又滑落了。范闲把他拖回床上,又要求了一次晨间运动才放他走。
范闲目不转睛地看着滕梓荆穿好衣服离开,才慢吞吞地开始找自己的衣服。等滕梓荆都端着饭菜回来了,范闲还蹲在院子里刷牙。滕梓荆摆好碗筷,又来给擦着脸的范闲整理衣服,范闲穿得很不认真,中衣有两个绳结的一律只系一个,腰带只能算是松松垮垮地围住了,外袍甚至还有一片摆塞在裤子里。
滕梓荆头痛道:“你要是自己穿不了衣服就还是让院子里服侍你的人回来吧,干嘛总折腾我。”
范闲乖乖地举起手让滕梓荆给他整理,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是不会,只是想让你帮我穿嘛……”
两人吃了饭,滕梓荆再收拾碗筷送去厨房,范闲就开始给滕梓荆配药。
范闲煎药的时候,滕梓荆通常是在削木头,给范闲做加湿器用。有时候削累了,会尝试着拿茶叶和柠檬干泡茶,范闲顺便给他从后厨偷来一罐白砂糖。
但是怎么泡怎么煮都做不出他信香的味道。滕梓荆幽幽地注视着那杯又酸又苦又甜得很诡异的茶水,说:“我怀疑你在骗我。”
“这……这我没法跟你解释。”范闲也挺怀念维他柠檬茶的味道,苦着脸随手拈了两片柠檬干扔进滕梓荆的药里。
滕梓荆冷笑了一声:“你本来就不必和我解释。”
“呀……你怎么总是吃醋。”
“我吃柠檬!”滕梓荆把木屑削得满天飞。
范闲偷笑,特别想告诉滕梓荆“我吃柠檬”在他那个时代的网络上还有点别的含义,但是从拼音讲起的话好像太复杂了。这两天确定了这副药对滕梓荆无害,范闲逐渐加大了药量。滕梓荆所说的三月之期到时,果然暂时没有毒发,范闲颇为得意。
滕梓荆则有些后悔回京后还吃了一次解药,此刻无从得知范闲的药是不是真的起作用了。不过反正也不急在一时,下次找言若海要了药留下也行。
郭保坤被打后,府里应该是在给郭保坤治伤然后商量怎么反击,三五天里居然没任何人来惹范闲。滕梓荆颇为忧虑:“他们要是立刻打回来也就罢了,现在看来是要至你于死地啊。”
范闲倒出熬好的药,用扇子轻轻扇凉,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大不了就跑咯,你可以陪我一起回澹州侍奉奶奶。”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不智,偏偏要在这种没立稳脚跟的时候打他。”滕梓荆手里还拿着木头和刀,就着范闲的手把药喝下去,发觉范闲手指上沾到了药液,便追过去把范闲的指尖含进嘴里,灵活的舌头拨弄着散发药香的手指。范闲手一抖,药碗落在滕梓荆膝上,又沿着袍摆骨碌碌滚落到地上。
滕梓荆嘴角含着笑,吮吸着口中的手指,抬眼去看范闲。范闲被他这一眼勾得欲火中烧,劈手夺下滕梓荆手里的破木头,就去拉扯腰带。滕梓荆连忙攥住范闲的手,拒绝道:“不不不是,这大白天的你你你……”
“是你撩起来的。”范闲拉起滕梓荆,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回房。”
“少爷,你这才起床几个时辰?”滕梓荆笑道,“还行吗?”
“你只要敢撩,我就能行。”滕梓荆一直试图拉住他,范闲眼看着拖不回房里了干脆直接把滕梓荆按在了墙上。滕梓荆颈间还留着早些时候的新鲜红痕,范闲发了狠又一口啃上去。
滕梓荆推了他两下,无奈笑道:“你是狗吗?”
“是狗的话,郡主肯定就不愿意嫁给我了,应该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是滕梓荆身边的小狗。”范闲迷恋地亲吻着滕梓荆的眉梢眼角,狡黠地偷看滕梓荆的表情。
滕梓荆却没管他蹩脚的情话,在很认真地思考范闲的理由:“你想要郡主那边嫌弃你而取消婚约?”
范闲在滕梓荆身上蹭够了终于肯放开他,得意地说:“郡主肯定不愿意嫁一个又狎妓又打人的臭小子吧,背后的掌权者当然也会再考虑考虑?”
滕梓荆倚在墙上,问道:“你这是……为了我?”
“不然呢?”范闲歪了歪头,滕梓荆感觉自己已经能看到范闲屁股后面摇摇晃晃的尾巴了。
滕梓荆看了范闲一会儿,低头忍俊不禁:“行吧,你能这么说我就很高兴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会嫌弃一个又狎妓又打人的雄凤?”
“?!”范闲呆了一下。然后扑上去紧紧抱住滕梓荆,装模作样地哭叫:“不许!不许嫌弃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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